李不染立在甬道前,深深吐出一口浊气,胸中翻涌的气血渐渐平复。
他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,指尖仍在微微发颤。
“好一个剑冢幻境......”
他低声呢喃,目光落在甬道深处那抹若隐若现的青铜光泽上,"这就是修仙吗?这等手段......"
夜风掠过山巅,卷起几片枯叶。
李不染下意识伸手接住一片,叶片在他掌心碎裂,化作点点荧光消散。
他怔怔望着空荡荡的手心,忽然笑了。
“有趣。”
他轻声自语,"这等通天手段,不知我能否达到?"
山风骤起,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。
李不染抬头望向天际,只见一轮明月高悬,月光如剑,将云海劈成两半。
“若真有那么一天......”他握紧拳头,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,“我定要看看,这剑道之巅,究竟是何等风景。”
月光如水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那影子不似寻常人影,倒像一柄出鞘的利剑,锋芒毕露。
李不染深吸一口气,指尖轻轻拂过甬道入口的石壁。
石壁冰凉刺骨,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悸。
他抬脚迈入甬道,这一次,预想中的剑意威压并未降临。
甬道内寂静无声,唯有他的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。
两侧石壁上镶嵌的古剑安静如初,锈迹斑驳的剑身上落满尘埃,仿佛方才的剑意激荡真是一场幻梦。
“奇怪......”
李不染低声自语,指尖划过一柄断剑的剑身。
剑身上的锈迹簌簌而落,露出下面暗青色的剑脊。
那剑脊上隐约可见细密的纹路,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,却又模糊不清。
他继续向前,甬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,混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,像是陈年的墨香,又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走出甬道的瞬间,李不染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眼前是一片方圆百丈的空地,地面铺着青灰色的石板,每一块石板上都刻着繁复的剑纹。
这些剑纹与甬道石壁上的符文如出一辙,却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,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。
空地中央,一柄断剑孤零零地插在地上。
那剑通体锈迹斑斑,剑身只剩三尺有余,断口处参差不齐,像是被某种可怖的力量生生折断。
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绳,绳结己经松散,末端垂落在地,与青石板上的剑纹纠缠在一起。
李不染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。
他缓步向前,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,生怕惊醒了什么。
随着距离的拉近,他注意到断剑周围的青石板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那些裂纹以断剑为中心向外辐射,像是蛛网般蔓延开来。
更诡异的是,裂纹中隐隐有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干涸的血迹,却又泛着金属般的光泽。
就在他距离断剑还有十步之遥时,异变陡生。
断剑突然发出一声轻吟,剑身上的锈迹开始剥落,露出下面暗青色的剑身。
那剑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每一道裂纹中都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芒,仿佛剑身中封印着一条血河。
李不染只觉得胸口一闷,体内那颗仙道种子突然剧烈跳动起来。
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却发现双脚仿佛生了根,动弹不得。
断剑的轻吟声越来越响,渐渐化作一声长啸。
剑身上的裂纹中涌出暗红色的雾气,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。那人影身着古旧墨袍,面容模糊不清,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,目光如剑,首刺李不染的眉心。
“千百年了......”
人影开口,声音沙哑如铁锈摩擦,“你终于又来了......”
李不染只觉得头痛欲裂,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。
他看见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过:一个读书人,一手持竹卷,一手握剑,悬空而立,似是在对峙什么。
竹卷突然爆发出青色光芒,腾空而去,青光渐渐笼罩整个世界,读书人身着墨衫,舞剑而起。
剑光如霜,最后是一柄剑在雷霆中折断,剑身崩裂的瞬间,一道魂魄遁入其中......
“你......”
李不染艰难开口,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,“你是谁?”
人影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抬起手。李不染看见那只手上布满了细密的剑痕,每一道剑痕中都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芒。
“握住它......”
人影的声音在李不染脑海中响起,“无需知晓我是谁,去好好看看这世间......”
李不染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,向着断剑伸去。
他的指尖触到剑柄的瞬间,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意顺着经脉首冲丹田,那颗仙道种子剧烈震颤,迸发出耀眼的青光。
断剑发出一声长吟,剑身上的裂纹中涌出滔天血光。李不染只觉得眼前一黑,整个人昏迷了过去,断剑上的青锈渐渐脱落,却又长出新的青锈......
晨雾在檐角结成冰晶,林栖梧数到第七颗时,青霜剑穗突然在掌心颤动。
她触电般松开手指,霜花簌簌落在淡蓝色的罗裙上,洇开几处深色痕迹。
远处剑鸣骤然拔高九叠,震得铜铃齐喑。
林栖梧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,忽然想起昨日李不染临走时说的话。
“槐老头儿不说我也知道,剑冢之行定然凶险。”
那家伙倚着破烂的门扉,玄色长衫被夜间的秋风吹起,“林姑娘借我这半道命格,想必也花了极大的代价。”
“为了不辜负林姑娘一番美意,”他嘴角含着笑,“我定会带一把剑出来。”
“好歹去看看这世界,去看看...神仙究竟是什么模样,不知......”
“栖梧姑娘可愿同行?”
他当时笑得像山涧跃金的泉水,眼尾细纹里凝着化不开的霜色,“若是三更未归,烦请姑娘...替我看看这世间......”
此刻林栖梧盯着青石板上蜿蜒的剑痕,铜铃忽然叮咚作响,林栖梧霍然起身时撞翻了竹凳。
晨雾深处踉跄走来的身影让她呼吸一滞,李不染玄衣浸透鲜血,却将一柄生锈的断剑抱在怀中如捧明珠。
剑格处嵌着的青玉映出他惨白的脸,那抹惯常的笑意还凝在嘴角......
檐角松针簌簌,月华消失之前,将杉木小筑镀了层银霜。
几团黑影如老猿抱树般弓背贴墙,檐下悬着的风铎被他们呼出的白雾惊动,叮当声碎在寒露里。
“老夫早说能成事。”
槐老头儿攥着酒葫芦的手背青筋微突,霜白眉梢沾着夜露。
“是极是极!”
老铁匠古铜色胸膛蒸腾着热气,活像刚淬火的剑胚:“公子竟学会苦肉计了,真真刮..."
他猛然捂住嘴,在众人瞪视下含糊改口:“真真教人刮目相看。”
沐老爷子指尖青藤尖端绽着米粒大小的白花,藤蔓沿着墙缝攀援:“真是个‘读书人’。”
他忽然屈指弹落藤上冰晶,冰珠正巧砸在老铁匠光着的膀子上,激得他倒抽凉气。
“你们说会不会有小公子。”
不知是谁提了出来,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。
“为什么不是小小姐?”
“我就那么一说嘛。”
“一个小公子和一个小小姐,再好不过了。”
“是极是极!”
“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