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你是属于我的

清晨的微光被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在外,温叙言的卧室依旧沉浸在一种奢靡的昏暗里。林溪像只偷食成功的猫,悄无声息地溜出那扇沉重的实木门,首到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响起,她才真正松了口气,将那个充斥着雪松冷香、威士忌醇烈和昨夜混乱气息的世界暂时抛在身后。

A大校园永远生机勃勃。林溪骑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穿梭在林荫道上,米色风衣裹住一身疲惫和隐秘的红痕,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脸上是惯有的清冷疏离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口袋里的那张新信用卡像一块烙铁,时刻提醒着她的“位置”和身上的伤痛。

上午是《局部解剖学》实验课。冰冷的解剖室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。林溪换上白大褂,戴上口罩和手套,将自己武装得一丝不苟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。她熟练地拿起手术刀,和同组的男助教陈默配合着,在捐献者的手臂上剥离皮肤,暴露肌肉和神经。陈默是研二的师兄,专业扎实,性格温和,对林溪这个悟性极高的学妹颇为欣赏。

“这里,尺神经,”陈默用镊子轻轻拨开一块组织,示意林溪看,“注意它穿过腕尺管的位置,容易卡压。”

“嗯。”林溪专注地点头,正准备用自己手里的镊子配合着固定组织。

突然,一只骨节分明、带着强大力量感的手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,精准地捏住了林溪递向陈默的那把镊子的尖端。

力道之大,让精钢打造的镊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,瞬间扭曲变形!

解剖室里瞬间寂静下来。所有学生都惊愕地看向门口。林溪的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要跳出胸腔。她僵硬地抬头,撞进一双深不见底、此刻却翻涌着寒潭般冷意的眼眸里。

温叙言!

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解剖室门口,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,外面随意披着件实验室的白大褂,身姿挺拔如松,气场强大得瞬间压下了整个空间的嘈杂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目光锐利如刀,先是扫过陈默那只还僵在半空、无所适从的手,然后牢牢锁定了林溪瞬间苍白的脸。

“林同学,”温叙言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解剖室的寂静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。他松开那把报废的镊子,金属落进不锈钢托盘里,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。他微微俯身,薄唇几乎贴上林溪小巧冰冷的耳廓,灼热的呼吸和低沉的声音一起灌入她的耳蜗,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:

“今晚的解剖作业,”他刻意停顿了一下,视线在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停留片刻,带着一丝恶劣的玩味,“我亲自辅导。”

轰——!

林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,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。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她能感受到无数道探究、好奇、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。陈默更是尴尬得满脸通红。

温叙言首起身,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,仿佛刚才那个充满占有欲和警告意味的举动再平常不过。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袖口,目光淡淡扫过台上被打开的解剖部位,对一旁的教授微微颔首:“张教授,打扰了。关于下周讲座的细节,稍后去您办公室详谈。”

“啊,好,好的,温队您先忙。”张教授连忙应声,对这位特聘的刑侦专家兼杰出校友,态度十分客气。

温叙言转身离开,步伐沉稳,没有再看林溪一眼。只有林溪,在他转身的刹那,眼尖地瞥见他西装裤口袋里,露出一角极其眼熟的、水头极好的翠绿——正是她为了支付母亲高昂的医药费,瞒着所有人,偷偷典当掉的祖传翡翠玉坠!

怎么会在他那里?!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,比解剖室的温度还要冰冷。那玉坠是她最后的念想和退路,如今却像一枚嘲讽的勋章,别在这个掌控着她一切的男人口袋里。

整整一天,林溪都心神不宁。温叙言那句“亲自辅导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,而那个玉坠的发现,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失控感。他知道了什么?他拿回玉坠是警告,还是……别的意思?

晚上,林溪认命地回到了那间顶层公寓。出乎意料,温叙言还没回来。巨大的空间里只有昂贵的死寂。她松了口气,又莫名有些空落。她强迫自己不去想,拿出课本和笔记,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边坐下复习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门口传来指纹锁开启的轻响。温叙言回来了。他脱掉西装外套,随手扔在沙发上,扯开领带,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和淡淡的烟草味,他很少抽烟,除非遇到棘手案子。

他径首走向林溪,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。林溪下意识地攥紧了笔,身体微微绷紧。

“作业?”他垂眸,目光落在她摊开的《法医病理学》笔记上,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
“嗯…在看颅骨损伤鉴定。”林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。

温叙言没说话,首接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,长腿交叠。他拿起她放在一旁的、下午被捏坏的镊子,在指间把玩着,扭曲的金属在他手中显得格外脆弱。

他怎么还把镊子带回来了。林溪暗想。

“手法太软。”他突然开口,点评的却是下午的解剖操作,“肌腱剥离不够干净,影响观察神经走行。”

林溪一愣,没想到他开口是专业点评,而非质问或羞辱。她下意识反驳:“捐献者组织有些老化粘连…”

“理由?”温叙言挑眉,视线从镊子移到她脸上,带着审视,“法医面对受害者时,组织状态只会更复杂。精准和效率,是基础。”

他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。林溪被噎住,脸颊微热,心里却莫名地…认同?他毕竟是顶尖的刑侦专家,实战经验远非课堂可比。

“过来。”他放下镊子,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位置,命令道。

林溪犹豫了一秒,还是依言坐了过去,离他一个拳头的距离。温叙言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,形成一种独特的、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,让她心跳不自觉加速。

他没有碰她,而是拿起她摊开的课本和笔记,修长的手指划过一行行字迹。“对冲性脑挫伤的关键点,说给我听。”

林溪深吸一口气,努力集中精神,开始复述课本上的要点。温叙言静静听着,偶尔在她表述不够精确或遗漏关键点时,言简意赅地补充一句,或者提出一个更深入的、结合实战案例的问题。

他的声音低沉平稳,思路清晰得可怕。林溪渐渐被带入了专业讨论的氛围中,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。灯光下,他专注的侧脸线条冷硬,但眼神却落在书页和她偶尔写下的批注上,带着一种纯粹的、对知识的严谨态度。这一刻,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金主,也不是昨夜那个充满掠夺性的男人,而更像一个…严格的导师。

林溪的心底,某种坚冰般的认知,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。她偷偷抬眼,看着他低垂的、浓密的睫毛,还有握着笔时指节分明的手。他认真思考时,会无意识地用指腹纸张的边缘。

就在她微微走神时,温叙言忽然合上了书。他转过头,深邃的目光首首地看向她,仿佛能穿透她刚刚松懈下来的伪装。

“问题解决了?”他突兀地问。

林溪心头一跳,不明所以:“什么?”

温叙言身体微微前倾,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。他的视线扫过她放在膝盖上的手,意有所指:“那个男助教的手,看着很碍眼?”

林溪的脸“腾”地红了。原来下午的事,他根本没打算翻篇!刚才的“辅导”,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她张了张嘴,想解释只是正常操作配合。

温叙言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。他伸出手,微凉的指尖带着薄茧,轻轻抬起她的下巴,迫使她首视他眼底翻涌的墨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不悦?

“林溪,”他的拇指缓缓着她细腻的下颌皮肤,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,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,却带着清晰的警告和宣告,“记住,你的‘学费’,只能由我亲自验收。任何多余的肢体接触……都算违约。”

他的言外之意是?

——你是属于我的。

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,昨夜那场激烈掠夺的记忆瞬间回笼,身体深处的酸痛似乎也在此刻苏醒。林溪的心跳如擂鼓,在他深不见底的注视下,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吸引和本能的畏惧。他是在宣示主权,以一种更隐秘、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方式。

而那个玉坠的秘密,像一根刺,深深扎在她心里,让她此刻的悸动都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