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残卷映春秋

轮回儒剑仙 田家东辰 4396 字 2025-04-16 21:59

夜风忽凝。

林栖梧退回屋内的刹那,檐角铜铃齐声炸裂。碎玉纷落间,门外青石板上泛起蛛网般的霜纹,月光照在霜纹上竟折射出诡异的幽蓝。

"拒留关的月华剑意,何时变得这般绵软了?"

门外阴影里踱出个锦衣公子,腰间玉带缀着七颗血色玛瑙,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烙出个莲花状的火痕。

他手中折扇轻摇,扇面上绘着的百鬼夜行图竟在月光下蠕动起来。

李不染瞳孔骤缩——那些厉鬼的眼珠分明在盯着自己。江湖人的手段有这么高吗?

"裴少游。"林栖梧剑尖垂地,青霜剑却发出龙吟般的颤鸣,"你们血莲宗连夺魂香都舍得用,倒是高看我了。"

锦衣公子合拢折扇,扇骨磕在掌心发出金玉之音:"林姑娘说笑了。你胸口的七日噬心散,可是掺了三滴家父珍藏的千年醉,却不成想竟被人解开了。"他笑着指了指李不染,"倒是这位小兄弟有趣得紧,方才那盏油灯掷得颇有章法。"

李不染突然觉得咽喉发紧,仿佛有无数蛛丝缠上脖颈。低头看去,青石地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血色藤蔓,藤须上布满细小的倒刺,正顺着裤脚往上攀爬。

"叮——"

青霜剑插进青石三寸,月华般的剑气如涟漪荡开。血色藤蔓触到剑气,瞬间枯萎成灰。林栖梧脸色又白三分,嘴角却噙着冷笑:"裴宗主若知晓你用千年醉泡茶,怕是要打断你的腿。"

裴少游笑容微僵,折扇"唰"地展开。扇面百鬼齐哭,声浪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。李不染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地上扭曲变形,生出利爪獠牙。

"小心影咒!"

林栖梧并指抹过剑锋,血珠溅在剑身化作七颗星辰。青霜剑凌空画圆,剑气结成北斗阵图,将三人笼在其中。

阵外鬼影幢幢,阵内却静得能听见血珠滴落的声音。

裴少游眯起眼睛:"七星锁元阵?林姑娘这是要与我同归于尽?"
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苍老咳嗽声。这咳嗽声初听还在三里之外,眨眼己到门前。

沐爷爷拄着药锄迈进门槛,蓑衣上还沾着新鲜泥土,仿佛刚从药田归来。

"现在的年轻人,打架就打架,拆人家房顶作甚。"

老人蹲下身,药锄轻轻敲了敲青石板。地底突然传来巨物翻身的闷响,那些血色藤蔓如见天敌,疯也似的缩回地缝。

裴少游倒退三步,折扇上的百鬼图渗出黑血。

他死死盯着沐爷爷,神情凝重。

"前辈......"他忽然收起折扇,行了一晚辈礼,"在下血莲宗少宗主裴少游,若有唐突冲撞前辈之处,还望前辈见谅!"

沐爷爷的药锄在地上轻轻一磕,青石板上的霜纹便如春雪消融。他慢悠悠首起身,蓑衣上的泥土簌簌而落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。

"血莲宗的小娃娃,"老人眯起浑浊的眼睛,"你爹裴元庆当年偷我药园里的血灵芝,被我打断一条腿。怎么,你也想试试?"

裴少游脸色骤变,折扇"啪"地合拢。扇骨上镶嵌的七颗血色玛瑙同时亮起,在他周身形成一圈血色光晕。李不染忽然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,眼前景物开始扭曲,仿佛置身血海之中。

"老匹夫休要猖狂!"裴少游厉喝一声,折扇猛地展开。扇面上的百鬼夜行图活了过来,无数厉鬼从扇面跃出,张牙舞爪扑向沐爷爷。

沐爷爷不慌不忙,药锄在地上画了个圈。那些厉鬼扑到圈前,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,化作缕缕黑烟消散。裴少游见状,脸色更加难看,手中折扇连连挥动,血色光晕愈发浓郁。

林栖梧握紧青霜剑,剑身上的七颗星辰光芒大盛。她正要出手,却被沐爷爷抬手拦住。

"丫头,你伤势未愈,还是歇着吧。"

老人说着,从药篓里摸出一把干枯的草药,随手撒向空中。那些草药在空中化作点点星光,将血色光晕逼退。

裴少游见状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他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在折扇上。扇面上的百鬼夜行图瞬间染上一层血色,厉鬼们变得更加狰狞可怖。

"老匹夫,这是你逼我的!"裴少游怒吼一声,折扇猛地挥出。一道血色旋风凭空而起,卷起漫天尘土,朝沐爷爷席卷而去。

沐爷爷不闪不避,药锄在地上重重一磕。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,地缝中钻出的绿藤不过拇指粗细,藤身上却流转着青铜器经年才有的包浆光泽。

血色旋风撞上藤蔓的刹那,整座院落忽地暗了三分月光,檐角残存的铜铃碎片叮叮当当悬空浮起,竟在虚空里摆出个残缺的八卦阵势。

沐爷爷蓑衣上的磷光愈发璀璨,那些沾着夜露的泥点渐渐凝成星斗模样。老人佝偻的脊背在星光照映下,隐约现出山岳般的重影。

"血海倒灌的伎俩,比你爹当年还差些火候。"

裴少游折扇上的玛瑙接连炸开两颗,溅出的血珠尚未落地,便被绿藤卷了去。藤蔓吸了精血,表皮裂开细密纹路,宛如老学究案头开裂的竹简,每道裂缝里都渗出青金色的雾气。

"药王谷的春秋简!"林栖梧突然攥紧剑柄,青霜剑映得她眸中星图流转,"您是药..."

沐爷爷药锄轻抬,锄尖点在虚空某处。李不染只觉得耳膜一胀,似有万千春蚕同时在帛书上啃食。那些悬浮的铜铃碎片应声化作齑粉,簌簌落下的铜屑在地面铺成河洛之图,恰恰镇住裴少游脚下最后一朵血莲。

裴少游锦靴突然陷进青石三寸,蛛网般的裂痕顺着莲花火痕逆向蔓延。他手中折扇"咔嚓"裂开道细纹,扇面百鬼竟齐刷刷跪倒在地,朝着沐爷爷的方向叩首不止。

"好一个逆改地脉。"裴少游抹去唇角血渍,眼底猩红褪去,反倒泛起玉石般的冷光,"可惜前辈的春秋简..."

他忽然抬脚重重踏下,靴底血莲纹路与地面河洛图撞在一处,迸发的劲气将李不染掀翻在地。

青石板下的地龙哀鸣骤然凄厉,绿藤上的青铜光泽竟开始片片剥落。沐爷爷蓑衣无风自动,露出内襟绣着的半幅残卷——那墨迹游走似活物,隐约可见"神农"二字被剑痕生生斩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