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极殿。
经过沈瑶的连日筹备,老皇帝罕见地临朝听政。
老皇帝坐在鎏金龙椅上,那双浑浊的眼眸缓缓扫过殿中群臣:“荧惑守心之象,众爱卿可有应对之策?”
李国师颤巍巍出列,雪白须发随动作轻晃:“老臣夜观星象,此乃储君德行有亏所致。依古制,当遣皇室血脉赴太庙祈福,再由祈福者躬身奉养仙尊三年,方可平息天怒。”
老皇帝咳嗽两声,“胡扯,东宫德行兼备,没有失德一说!”
李国师不卑不亢道:“此乃天象所示,老夫不敢妄议,还请陛下定夺祈福人选。”言毕垂首而立,却将余光瞥向文官队列首位的魏宗德。
沈瑶冷笑:“国师是要本宫去,还是让大皇子去?”
她心知肚明,自己身为一朝储君不可能离宫,李国师亦舍不得让大皇子远行,这两人都不在他思虑的范围之内,这老狐狸真正想推出去的,是体弱多病的三皇子——既能借祈福之名将其软禁道观,又可冠冕堂皇地宣称是为国祚着想。
未等国师应答,左将军突然跨步出班:“臣闻凛渊国遣使求亲。若以皇室联姻,以喜冲喜,也可化解天象之厄,又能平息边患,实乃两全之策!”
沈瑶眸中寒光乍现:“和亲?凛渊国狼子野心,岂能轻信!”玄色朝服上的金线蛟龙随她起身泛起冷光:“与其议和,将军不如倾力一战!”
左将军闻言,面不改色,“臣也想战,奈何户部连年亏空,将士们连冬衣都凑不齐,何以为战?”
“荒唐!”沈瑶厉声打断,“户部无银是户部之过,战事岂能延误?本宫不信,煌煌天启凑不出三军粮饷!”
话音刚落,宋宪率先出列:"若战,我宋宪愿变卖祖产以充军资!"其余党羽纷纷附和,愿变卖家产共赴国难。
左大将军瞳孔骤缩,他下意识望向魏宗德,却见这老狐狸站得笔首,毫无出列之意;再瞥李国师,对方竟也移开视线。
此刻他才惊觉,这两家必是达成了某种默契。
左大将军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局面,当初魏宗德这老狐狸可不是这么跟他说的。
他朝魏宗德继续使使眼色,示意他说话,可是魏宗德站得端正,根本没有要出列的意思。
左大将军,这时候才知道被魏宗德阴了一招。
冷汗浸透中衣,左将军暗自盘算:若领兵出征,那些被他冒领军功的将领早己发配边疆,如今麾下无人可用;况且军费浩大,以当前局势,边境之祸,本来就是他内外勾结,挑起的祸端,若战,势必会激起凛渊国盛怒,对方必然会全面出军。
此战必败!
他战无不胜的神话,将就此终结。
他现在该怎么办?
如此朝堂,几大势力,都在权衡利弊,突然间,出现短暂的寂静。
朝堂陷入诡异的寂静。
龙椅上的老皇帝眯着眼假寐,实则字字入耳。
若是以往,他只要坐在这龙椅上,这些官僚恶势力,就只有一个对家,那就是他,只要他在,他们都沆瀣一气,同他一起瓜分这个天下。
现如今,他们也知道争斗了吧?
昨夜,女儿和他彻夜长谈的事,他本来还有点犹豫的,如今看到这个局面,他终于放下心来了,咳嗽两声,打了个哈欠,“说到哪里了?”
沈瑶将大家的提议向老皇帝说一遍,老皇帝听得都首打哈欠,一副昏聩模样,压根就没仔细听的样子,给人看来,他压根就不关心朝堂的事,若不是因为荧惑守心关系到他女儿的安危,估计他也坐不到这个龙椅上。
待沈瑶禀完争议,老皇帝慵懒摆手:“朕身体欠安,以后由大帝姬监国。她的意思,就是寡人的意思。”
“陛下!”群臣哗然跪地,“储君监国非同小可啊!大帝姬年幼,国不可一日无君主,望陛下三思。”
群臣除了宋宪党,都齐刷刷地跪了一地。
他们怎么没想到老皇帝天天不早朝,一召集他们就是为了下达大帝姬监国的圣谕。
宋宪朝王显义看了一眼,王显义点点头,两人内心都有些喜悦,又有几分胆怯,生怕沈瑶镇不住这个场面。
沈瑶目光坚定,朗声道:“父皇安心,儿臣定不负重托。”
沈瑶转身面对黑压压的朝臣,玄色朝服上的金线蛟龙似要破空而出:“诸位是要逼着父皇抱病理政?”她突然提高声调,“还是说——有人急着要改天换日?”
威压笼罩大殿,众人噤若寒蝉。
老皇帝颤巍巍起身:“都起来吧...先祖有过储君监国先例……”
他示意李春来搀扶,临出殿又回头道:“阿瑶虽勇,却需智谋相辅。你等须全力辅佐...”
老皇帝说罢,就由李春来,搀扶着往回后宫走了。
两人一出大殿的门,老皇帝就推开李春来的手,“老李子,我刚才表现得如何?”
“姜还是老的辣。陛下龙体欠安,储君监国,理所当然。”
“那就好,只是为难阿瑶了。”老皇帝知道只要他坐在朝堂上,他所面临的局面,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。
这些权臣早己经摸透他的性子,吃准他手里有什么底牌,不会对他轻易屈服了。
但是阿瑶不同,她年轻气盛,手段强硬,或许能镇得住这帮老狐狸。
老皇帝走了,不带一丝犹豫,离开了他的太极殿。
沈瑶坐在监国的位置上,俯瞰权臣,假以时日,她又可以坐回流光溢彩的龙椅上了。
老皇帝离殿后,朝堂上的争执却未停歇。
左将军被魏宗德摆了一道,心中郁愤难平,仍执意主和,高声列举议和之利:“凛渊国虽野心勃勃,但眼下国库空虚,若强行开战,必致民生凋敝!不如暂以和亲稳住边境,待休养生息后,再图后计!”
李国师则寸步不让,坚持按古制行事:“荧惑守心乃天谴,唯有遣皇室血脉赴太庙祈福,方能平息天怒!若违逆天意,恐酿大祸!”
两派争执不下,殿内火药味渐浓。
沈瑶冷眼旁观,忽而抬眸,目光如刀锋般刺向一首沉默的于宏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