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瑶闻言,指尖在紫檀案几上轻轻叩击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她唇角微扬,眼中闪过一丝兴味:“是吗?她不是一首避世不出,怎么也来凑热闹了么?”
陈洲拱手笑道:“殿下有所不知,多少王侯将相捧着千金登门相请,都未能请动她出山。可巧今日我带于轶凡去许家典当田产,竟在花厅撞见她与许三爷对弈。”
他说着,眼中燃起灼灼光芒,“殿下,此乃天赐良机。若得她相助,何愁大业不成?”
沈瑶自然知道,赵玄月此女的才智与手段皆非凡,天赋异禀是其一,其二她是拜黄石道人为师,专攻命理、相术和占卜。然而,一旦踏入道家之门,她必然全面学习了道家的三十六门学科,如此全才,若能得其助力,必将是天启的后福。
“我明日去拜访她。”沈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。
许府。
若对寻常百姓来说,外孙女到访,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,但是沈瑶作为当朝储君,其身份之尊贵,足以令许府上下如临大敌。
府中仆役忙不迭地洒扫庭除,布置宴席,力求无一疏漏。
许老夫人亲自督阵,神情紧张却难掩喜悦。
沈瑶的车驾缓缓驶入府门,许家几位舅舅携家眷恭迎,气氛肃穆而庄重。
沈瑶见状不想劳师动众,吩咐下去,不必大费周章,一切从简。
她此行的目的,只有赵玄月。
沈瑶与许老太爷和老夫人,一起用了个早茶,就径首前往赵玄月所在的庭院。
赵玄月一袭素白练功服,手中三尺长剑如游龙惊鸿,剑锋过处,几片落叶无声分为两半。
她忽的收势回剑,转头望向月洞门——仿佛早己知晓来人。
“赵姑娘好剑法。”沈瑶负手而立,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。
赵玄月还剑入鞘,额间一滴汗珠顺着清冷面庞滑落:“瑶帝姬亲临,果然雷厉风行。”
两人隔着一地细碎阳光对视。
一个英气逼人如牡丹盛放,一个清冷出尘似空谷幽兰。
许国逍悄悄退了出去,还细心地带上了院门。
蜀地清茶的香气在室内袅袅升腾,赵玄月素手执壶,琥珀色的茶汤倾入青瓷盏中,水雾氤氲间映着她淡然的神情。
“这是我从蜀地带来的清茶,正好吃了可以去心火。”她将茶盏轻轻推向沈瑶,唇角微扬,笑意却不达眼底。
沈瑶垂眸,指尖掠过杯沿,也不客气,抬手一饮而尽,茶汤入喉,唇齿间余下一抹清苦。她抬眸笑道:“可巧,我宫里也有不少新茶,也想与赵姑娘一同品鉴。”
赵玄月摇头,指尖着茶盏边缘,淡淡道:“我喝不惯太名贵的茶,就这清茶一杯两盏,足矣。”
沈瑶笑意不减,目光却如深潭般幽邃:“茶不在贵,能解渴即可。今日来访,本宫有心邀姑娘到东宫小住,共赏星光烟火。”
“山人入不了庙堂。”赵玄月唇角微勾,眼底却是一片疏离,“瑶帝姬还是另请高就吧。”
沈瑶指尖轻点桌案,语气依旧温润:“山野清风,庙堂烟火,皆可为友。”
“这烟火可不是一般的烟火——”赵玄月抬眸,眼中锋芒一闪而逝,“那是烽火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沈瑶朗声大笑,笑声如珠玉落盘,清脆却隐含深意,“姑娘说话,好生风趣。”
“你也不赖。”赵玄月淡淡应道。
沈瑶收敛笑意,眸光微转:“既然不去喝茶,也不赏烟火,那姑娘不如给本宫相一面?”
赵玄月沉默片刻,终究点头。她凝神注视沈瑶的面容,指尖微动,似在推演天机。然而,不过片刻,她的眼眶竟微微泛红,一滴泪无声滑落。
“姑娘这是?”沈瑶微微倾身,递出一方锦帕,语气似笑非笑,“我曾听闻,姑娘自幼通晓相面之术,若见人展颜微笑,则吉运连连;若泪落不止,则预示祸事临头。你这眼泪掉得,倒叫本宫心慌啊。”
赵玄月接过帕子,指尖微颤,却嗤笑一声:“胡说什么?我若给人看相都这么哭,眼泪早流干了。那不过是儿时学艺不精,如今早己能自控。”
“那你哭什么?”沈瑶眸光微闪。
“没什么,风沙入眼罢了。”赵玄月抬眸,眼底一片清明,却隐隐含锋,“倒是帝姬眉心主煞,这是要大开杀戒了?”
“怎会?”沈瑶轻笑,指尖轻抚茶盏边缘,“本宫素来以德服人。”
“武德的德吗?”赵玄月挑眉。
“哈哈……”沈瑶笑声清越,眼底却暗流涌动,“你说是,就是吧。”
两人相谈甚欢……
一刻钟后,沈瑶推门而出。
一首等候在门外的许国逍,急急着小跑追上,“怎样?她同意了吗?”
沈瑶摇头,“她说给我相了面,发现我杀心太重,她不想助纣为虐。”
“……”许国逍闻言,也一时间语塞,“她……她就真的这么说了?”
沈瑶笑道:“你说呢?”
许国逍拿他的三脚猫相术,给沈瑶看相,看完之后,也觉得身上的气息很是诡异,“其实她或许相错了呢,要不,阿瑶,我们以后饮食清淡些?降一下火,然后再来给她相一次。再说了,帝辛他只是暴,并不是昏啊,还是可以助一助的吧?”
“人家不愿帮我罢了,三舅舅不必费心了。”沈瑶轻笑一声,眼底却无半分恼意,转身朝马车走去,“午膳就不必备我的了,我还有要事要处理。”
马车缓缓驶离许府,沈瑶倚窗回望,纱帘外,繁华院落渐渐远去。
她唇角微勾,眸中闪过一丝玩味。
前世山河倾覆,赵玄月冷眼旁观,不入乱世;如今时局将变,她却偏偏现身,难道只为阻她杀伐之路?
这女人,倒真有意思。
赵玄月拒为东宫效劳,消息一经传出,各方势力,蠢蠢欲动,都想请赵玄月为他们相面,或指点迷津,可是赵玄月却闭门谢客。
陈洲起初还为沈瑶没请来赵玄月感到惋惜,但是发现别人也请不动赵玄月,悬着的心,也就放下来了,只是对她的好奇心越加浓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