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赌场做局

炎夏夜,热浪灼人,星稀月隐。

京城最大的赌坊——鸿运赌坊内,笙歌未歇。

金樽玉盏间,权贵一掷千金,笑声淹没了暗处的呜咽。

“求求你,不要戳瞎我的眼!”于轶凡匍匐在地,额头磕得青紫,血痕渗入地缝,“若没了眼,如何观星定历?如何在占星阁立足?能否宽限几日,定当偿还!”

掌柜吕凤坚斜睨一眼,冷笑挥手,两名打手立刻钳住于轶凡双臂。

他俯身掐住于轶凡的下巴,“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,还不上钱——便用你最金贵的玩意抵。”

于轶凡挣扎求饶:“我是占星阁阁主的大弟子,再宽限三日……不,一日!各位大爷,求求你们了,不要戳我双眼。”

吕凤坚甩袖转身:“呸,还搬出什么占星阁,你现在就算是把你祖宗十八代从地里刨出来说情,也没用!在这儿,只认银子,拉去戳眼睛……”

于轶凡拖行时,忽见廊柱侧闪过一道人影——陈洲!他拼力挣出一声:“陈兄!救我!他们要戳我双目!”指甲在青砖上刮出刺耳声响,血痕斑驳。

陈洲闻声驻足,眉头一皱,厉声喝道:“住手!”

他大步上前,目光冷厉,扫过打手。

吕凤坚一愣,认出这位正是大帝姬跟前的大红人,语气稍缓:“陈爷,这是赌坊的私事……”

陈洲挡在于轶凡身前,沉声道:“吕掌柜,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但废人双目,未免太狠。我替他作保,三日之内,连本带利,一文不少。”

吕凤坚审视陈洲,权衡片刻,终是点头:“既然陈爷出面,那便宽限三日。但若逾期,可别怪我不留情面。”

于轶凡在地,眼中闪过一丝感激,眼睛算是暂时保住了,但是一想到巨额的赌债压身,他的心又沉入谷底。

他该如何筹措这笔天文数字?

借钱?上哪儿借?所有能借的,他都借过了。

回家拿钱?家里早为打点姐姐的事掏空了积蓄,如今全家人的指望都系在姐姐一人身上。他一个赌徒,早就被放弃了,说句难听的,就算他死在外面,家里人怕也只会盼着人死债消,甚至要松一口气。

陈洲扶起他,低声安慰:“别怕,随我来,我有办法。”

“陈兄……”于轶凡擦了擦嘴角的鲜血,看陈洲的眼神犹如再生父母一般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“陈兄若此次能帮我度过难关,我于轶凡这条命就是陈兄的。

陈洲急忙扶起他,沉声道:“你们相识一场,又如此投缘,如自家兄弟般,何须如此?走,先跟我去见一人。”

此时的于轶凡早己走投无路,别说陈洲叫他去见一人,只要能还上赌债,叫他去杀一人,他也在所不辞。

陈洲领着于轶凡穿过熙攘的街市,夜色如墨,星光隐匿。

两人行至一处僻静小巷,陈洲轻敲一扇朱红小门,两人进去后,门被小厮迅速掩上。

鸿运赌坊这边,人声依旧鼎沸,这个赌场本来声势不算大,自从换了东家之后,生意越发火爆了。

吕凤坚冷眼睨着二人远去的身影,待其消失在街角,方才长舒一口气。他招手示意身后两名彪形大汉近前,压低嗓音道:“黑虎、黑豹,方才我这出戏可还使得?”

郑氏兄弟忙不迭点头,粗声应道:“使得,使得!凤哥演得当真入木三分。”

吕凤坚满意地拍了拍二人厚实的肩膀:“好生操持着,多招揽些得力人手。咱们这赌坊,总要做得风生水起才是。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与那满脸横肉颇不相称。

这吕凤坚原不过是个杀猪的,郑家兄弟就是替他按猪的帮工。三人俱是生得虎背熊腰,面目狰狞,即便不言语,往那一站便自有一股肃杀之气。

也不知道他们走了什么运,竟被赌坊东家相中,从市井中提拔起来,专门管鸿运赌坊收账的事,每天就是这样来来回回恐吓欠债的赌徒,效果居然不错,每日追回不少银子,东家对他们也越来越器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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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宫。

东宫的夜,烛影摇红。

琉璃宫灯映着朱漆廊柱,将整个殿宇照得煌煌如昼。

宫女们垂首碎步,太监们屏息往来,连衣袂摩擦的声响都透着谨慎。

陈洲带回了好消息,沈瑶却从睡梦中惊醒。

梦里全是刀光血海。

那些官僚恶势力、那些门阀世族,每每贪心不足的时候,以为换一个皇帝就好了……

他们天真的以为,凡事没有换一个皇帝不解决的问题,却不想,他们引来的外敌,从不把他们当人看,只把他们当牲口一般屠杀。

城破之日,国亡之时,从来不是杀戮的终结,那只会是杀戮的开始。

她见过那样的炼狱——

烈焰焚天,血染长街。

哀嚎遍野,尸骸如山。

她徒手将天启,从血海拉回来的后,她就知道要稳固这摇摇欲坠的帝国根基,她的手不可能不再沾满鲜血,所有的一切,都不是开始,也不是结束,是一个轮回的延续。

沈瑶深深吸气,将胸腔里翻涌的寒意缓缓压下。

她撑起身子,锦被滑落,露出始终未曾解下的外袍。

南觞跪坐榻前,素手执帕,轻轻拭去她额间的冷汗,动作细致温柔,却始终沉默。

从那夜起,她的大帝姬就像变了一个人。

从那夜起,大帝姬再未卸下过外袍入眠。

从那夜起,大帝姬的梦境便永远浸在血色里。

从那夜起,大帝姬再无仁爱慈悲,开始冷酷无情,杀伐决断。

然而,无论她如何改变,南觞始终坚信——那个心怀苍生、坚韧不渝的沈瑶从未真正消失,只是被如山般的重担与使命,一层又一层地掩埋在了心底最深处。

沈瑶刚踏入书房,陈洲己满面春风地迎上前来。

沈瑶跟陈洲说,无论多晚,他都可以随时来找她。

因为老天留给她翻盘的时间不多了,十年,白驹过隙。

陈洲满眼笑意:“殿下可曾听说过赵玄月?”他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喜色,仿佛暗夜中突然窥见了一线天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