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边跑一边挂断对面梁栖月给他打来的夺命连环催。

跌跌撞撞路过湖边时，看见警察密密麻麻围在那里。

他原本是无暇顾及那些的。

但是余光扫到了我背了五六年的黑色小包，瞬间喉咙就像被死死掐住。

顾霆骁心脏剧烈跳动地朝着那边走过去。

他看到了，浑身，颜色发青，头发掉的没多少，手臂上还有玻璃砸进去的伤疤。

这个破碎的丑陋不堪的尸体。

是我。

“不……不……不是真的……”

顾霆骁当即就吓到跌坐在地上。

他浑身都了，用力地拿手去拍自己的脸颊。

拍的脸颊肿起来老高，也没停下。

我知道他是想告诉自己，这只是一场梦。

可是，要真是一场梦就好了，我一开始就绝对不会选择你顾霆骁。

旁边的警察看到顾霆骁这种丢了魂魄，伤心的要死的模样。

上前安慰道，“也许是病人实在忍受不了癌症的折磨。”

“你也别太伤心，

法医判定，这位女士就算正常活着，

也会在半个月后因为极致的血肉剥离的癌症疼痛死去。”

顾霆骁听到这里，窒息的喘不过气来。

“癌症？”

他木讷地把目光移到我身上，此刻居然顾不得尸体的恶臭和警察们的阻拦。

发疯一般扑上去，抱住那我看了都作呕的尸体，开始放声大哭。

他使劲地磕头，使劲地向我道歉：

“孟疏棠！你别骗我了，快醒来吧！”

“孟疏棠！我错了，我真的以为你弟弟癌症是恶作剧，

我……我不知道你癌症了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……”

“我错了！你回来，你回来好不好？

你不打算陪我过生日了吗？

你既然要装我妈给我送礼物……你倒是装完我的余生啊……”

“孟疏棠，回来，给我回来，我原谅你，

你害死我的孩子，害死我的妈妈，我通通原谅你，我……”

顾霆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警察倒是真被感动住了。

把人拉倒一边去，说是需要他们需要继续工作，将黑色的小包递给了顾霆骁。

这个死者的遗物倒是可以给顾霆骁留个念想。

顾霆骁手脚冰凉，接过黑色的小包。

我飘在他身边，看着他面色苍白地缓缓拉开。

里面有我的日记本，有录像机，有我弟弟的一切东西。

日记本被泡湿了，字迹模糊起来。但是有的部分还是清晰可见。

于是顾霆骁看见日记本里我对他字字句句的关心。

看见我爱他的真心。

看见我一个人被病痛折磨疯的崩溃。

也看见我清清楚楚写着，那天车祸翻车的始末，顾霆骁在车祸里犯的错。

顾霆骁哭了。

蜷缩在地上，青筋暴露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掌，几乎要咬下一块肉来。

他絮絮叨叨，说着：

“不是这样的，我不爱梁栖月，爱你，爱你，疏棠，我爱你……”

“对不起，不知道你这样痛苦，是我的错。”

“不对，不对……不是我害死的，疏棠，你为什么写替我承担过错，不是我，不是我……”

顾霆骁在看到我对车祸那天字字锥心的回忆时。

凌乱到几近疯癫，他打开录像机。

第一个看到的却也是那天车祸的画面：

画面里，我举着录像机，笑的很开心，看眼他手机，问他：

“老公，导航开错了吧？”

顾霆骁低头笑着在回复手机上的信息，嘴上随便应付：

“走你的吧，别在这儿麻烦。”

我把录像机转向顾霆骁的妈妈，婆婆正神色淡漠地望着窗外。

我把手指放在肚皮上，轻轻安抚我的宝贝，说：

“宝宝乖，今天郊游啦，看爸爸多负责，婆婆也很开心的，等你舅舅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顾霆骁因为分心踩错了刹车油门。

顺势滑坡翻车。

破碎的玻璃砸在婆婆身上，婆婆开始犯哮喘，伸手喊着：“药……药……”

我想起出发前有嘱咐顾霆骁拿药，

结果在触手可及的地方，找到了他要给梁栖月的项链，上面写着lqy。

没找到可以救他妈妈命的药。

然后，录像机黑了。

顾霆骁彻底的精神混乱了，原先的抗拒与否认，此刻全变成了一句句喃喃着的：

“是我。”

“真的是我。”

“我害死了……所有人。”

顾霆骁悔恨交加，他开始像丢了魂魄一样痛苦地待在原地。

像个乞丐，流浪汉，神经兮兮，满嘴都是道歉和祈求我的归来。

第三天，他喝的烂醉如泥，一口饭也没吃过。

第四天，他双目欲裂，手舞足蹈，

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，对着空气下跪磕头不停道歉。

第七天，顾霆骁已经瘦到没有人形，

他光着脚，面目憔悴地抱着黑色的小包，

和唯一拥有的和我有关的一个结婚戒指，颤悠悠地在凌晨三点站到湖边。

他说：“孟疏棠，我来找你了。”

可我不想见他。

也不想原谅他。

在他坠入湖中窒息着挣扎的漫长时间里，

我转身看见了身后泛着白光的弟弟。

他对我招手，说：“姐姐，新家已经建造好了，我们一起走吧！”

我笑着，毫不犹豫地走过去。

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