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7.

他似乎料定我会因为无处可去而低声下气地求他。可我现在,就算是死在外边,也绝对不愿意和他生死不如地捆绑在一起。

于是颤颤巍巍地下床,翻箱倒柜地收拾我东西。哪怕受着伤,行动比较慢,还是没一会儿就收拾完了。因为在这个家,属于我的东西并不多。

我提着自己连一个箱子都装不满的衣服,嘴角止不住地往下弯。你看啊,南初。这些就是九年里,你真正拥有的东西。

洗得掉色的黑色针织衫,早就过时的牛仔裤,还有熨斗都难以烫平的羊绒大衣。抬头,哦,还有倚着墙壁,好以整暇地等着看我求他的贺琛。

过去我省下的,为贺琛花出去的每一分钱,现在都变成了贺琛拥有的东西,是他反拿过来,嘲笑我一无所有的利剑。

极为嘲讽地扯扯嘴角,我虚弱地拉着我行李箱,开始往门外走去。

贺琛好笑地摇摇脑袋,有点引逗似的问我:“真的走啦?你果然是小孩心性,很快大家会笑话你,怎么不懂得包容和体谅我这个优秀的大学教授,你的丈夫。”

我没多看他,提醒他,“我们离婚了。”而后就费力地,带着伤口撕裂地痛,艰难地往外走。

我走,贺琛不会看我受伤就上前搭把手,也不会看我虚弱就挽留我多住几天。我只能一个人身无分文,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,然后在伤口崩裂到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,悲哀又无助地,随便坐在路牙子上缓缓。

天空突然下起了雨,我的脑袋变得滚烫,身体刺激得一阵一阵疼。

几乎没有意识地把头倒在行李箱的手拉杆上,我想:也许就这样废了,也许我今天就能彻底和世界说再见了。路旁的车来来往往,巨大的水花和泥点子毫不留情地往我身上溅过来。

我的心情早就不重要,只是忽然有一辆宾利,在路过我时放慢了速度,到达我面前后又干脆停到了一边。

我一开始因为疼痛没有注意,可是宾利的主人啪地把车门关上,踩着高跟鞋,很急促地向我走来。

走到我身边,我感觉自己肩膀被轻轻拍了拍,抬头,看见的是张打扮得漂漂亮亮,充满精神气的漂亮面孔,她诧异地问我:

“师姐?你怎么混成这个狗样了?这样狼狈地坐在路边,是在干什么?”

我眩晕地眯着眼睛。认出来了——哦,原来现在在我面前站着的,是我那已经成为业内大拿的文物修复师,当初远不如我的师妹:夏智。

从前她就爱和我作对,我俩一起在学校学习文物修复专业的时候,但凡我被老师指着鼻子大骂的时候,都是她幸灾乐祸,哈哈大笑的时刻。

现在看到我这个落魄样,不知道她心里会有多爽呢。可我……可我真的撑不住了。

手指从行李箱的拉杆上滑落,我几近失去意识地向后仰去。

就在这时,夏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我身后,好奇怪:怎么我昏死前听到的,不是夏智对我无情的嘲笑,或者是欢快的大笑?

我感觉她一边费劲儿地把我扛在肩上,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讲着:“蠢货师姐!这下苦头可算是吃尽了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