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依目送苏护法的藏青锦袍消失在九曲回廊尽头,指尖仍残留着对方按压肩骨的力度。
“小姐,该去梳妆了。”贴身丫鬟春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柳依转身时,正对上对方疑惑的目光。她这才想起苏婉身边的丫鬟个个精明,方才与苏护法的交锋怕是早己落入旁人眼底。
“春桃,”柳依捏紧团扇,模仿着苏婉惯有的傲慢口吻,“去把我去年在西域买的螺子黛取来,再备些玫瑰膏。”她故意在“西域”二字上加重语气,见春桃眼神瞬间变得恭谨,心底暗笑——苏婉常以舶来品彰显身份,这招果然奏效。
妆阁内,铜镜映出柳依陌生的面容。她任由丫鬟们在自己发间堆砌珠宝,指尖却悄悄着藏在袖口的符咒。林离的神识如影随形,在她耳畔低语:“酉时诗会,苏护法会借故离席半个时辰。你需在此时潜入他的书房,第三排书架从左数第七本书,里面夹着破庙结界的解法。”
柳依垂眸应下,任由春桃为她点上鹅黄额黄。镜中女子眉间含威,眼尾的丹蔻红得滴血,活脱脱是苏婉盛气凌人的模样。她突然想起林离说过的话:“化皮术的最高境界,不是变成别人,而是让别人相信你就是她。”此刻看着镜中的自己,她竟有些分不清,究竟是她在扮演苏婉,还是苏婉的记忆正在吞噬她。
酉时三刻,诗会如期在镜湖画舫举行。柳依倚着雕花栏杆,听着文人墨客们附庸风雅的吟诵,目光却始终盯着苏护法的藏青锦袍。当对方以“公务繁忙”为由退席时,她适时露出不舍的神情,指尖却在袖中掐动诀印——鬼力化作无形的蝶,循着苏护法的气息飞往书房。
“苏小姐似乎心不在焉?”温润的男声打断思绪,柳依转身,见是玄风长老的弟子沈墨。对方一袭月白长袍,腰间挂着与玄风长老同款的玉佩,眼中含笑却暗藏锋芒。
“不过是些陈词滥调,听多了难免乏味。”柳依轻摇团扇,扇面上的并蒂莲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,“沈公子日日跟着玄风长老,想必听了不少有趣的事?”
沈墨的瞳孔微缩,却仍保持着风度:“苏小姐说笑了,在下不过是个打杂的……”
“打杂的能拿到玄风长老的剑诀?”柳依突然逼近,团扇抬起他的下巴,鬼力顺着扇骨刺入对方灵台,“沈公子最好想清楚,昨日那掺了曼陀罗花粉的玫瑰酥,究竟是谁让你送的。”
沈墨浑身剧震,脸色瞬间惨白。他想要后退,却被柳依用团扇抵住咽喉:“说,玄风长老为何要试探我?”
“我、我不知道……”沈墨额角渗出冷汗,“是长老吩咐,说楚瑶最近与您过从甚密,怕是……怕是大长老派来的眼线……”
柳依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,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苏婉的冷傲:“回去告诉玄风长老,”她松开团扇,指尖凝出一道符咒拍在对方胸口,“再敢动不该动的心思,下次就不是花粉这么简单了。”
待沈墨跌跌撞撞退下,柳依望向湖面上的月影,鬼力蝶突然传回讯息——书房结界己破,密卷就在暗格里。她捏紧袖口的符咒,莲步轻移走向画舫甲板,发间东珠步摇在夜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,恍若催命的丧钟。
城西破庙,残垣断壁间弥漫着腐草气息。柳依踩着月光踏入正殿,第三块青砖下果然露出暗格。她屏息凝神念动解法,石盖缓缓升起,露出里面用油纸包裹的契约。就在指尖触及油纸的瞬间,西周突然亮起幽蓝鬼火,无数黑影从墙壁渗出,竟是被幽冥阁献祭的修士残魂。
“来得正好。”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,柳依抬头,见林离穿着楚瑶的皮囊,正倚在房梁上把玩赤金缠枝镯,“苏护法果然没让我失望,这契约上不仅有幽冥阁的交易记录,还有……”他指尖轻弹,鬼火映出契约末尾的鬼面图腾,“开启幽冥裂隙的钥匙坐标。”
柳依攥紧契约,感受着残魂在脚边游走的寒意:“现在怎么办?带着契约回学院,揭露苏护法的真面目?”
“揭露?”林离轻笑一声,纵身跃下,水绿色裙摆扫过残魂,“这么有趣的把柄,当然要留着慢慢用。”他伸手抚过柳依脸上的皮囊,鬼力如蛛网般渗入她的灵台,“更何况,我们的苏大小姐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——”他突然贴近,在她耳边低语,“子时己到,该让苏护法看看,他最宝贝的女儿,是如何与恶鬼共舞的。”
破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柳依听出那是苏护法的灵力波动。她下意识攥紧契约,却被林离按住手腕:“别怕,”他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,“还记得你眉心的符咒吗?现在……该让它发挥作用了。”
月光透过破庙的天窗洒落,柳依看着林离眼中翻涌的幽冥鬼火,突然明白——这场戏,从来不是她在扮演苏婉,而是林离在借她的手,将整个学院乃至修仙界,都拖入他精心编织的棋局。而她,不过是这盘棋中,最锋利也最脆弱的一枚棋子。
“父亲,”柳依转身时,声音里己带上了幽冥鬼火的森冷,“您来得正好,女儿有样东西,想让您好好看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