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言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那双总是避开视线的墨色眸子,笔首地对上了夏慕菏伸出的手。
那只手,白皙、纤细,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,涂着亮晶晶的颜色。
他没有动,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。
夏慕菏等了几秒,看他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漂亮雕塑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收回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。
“干嘛?怕我碰瓷啊?”她大大咧咧地坐到他书桌对面,二郎腿,“放心,我医保卡里余额足得很,碰你一下算我输。”
这句玩笑话像一颗小石子,打破了书房里过于严肃的气氛。
苏言风的视线垂了下去,落回书页上,但夏慕菏敏锐地捕捉到,他的耳根,又开始泛起可疑的粉色。
害,纯情战神,一撩就熟。
她心里吐槽着,但那股因为他而升腾起的战意却丝毫未减。砸笼子?这必须得砸!还得砸得叮当响,砸出个漫天烟花!
但砸笼子也得讲究科学方法。她对这个“笼子”的材质和历史一无所知。
知己知彼,方能百战百胜。
夏慕菏眼珠一转,风风火火地冲出了书房。
楼下,老管家王叔正指挥着佣人更换客厅的鲜花。
“王叔!”夏慕菏像一阵小旋风刮到他面前。
“少奶奶。”王叔恭敬地欠了欠身,脸上是标准的管家式微笑,客气又疏离。
“那个……苏言风他,平时都喜欢吃什么呀?”夏慕菏双手背在身后,一副贤妻良母的求知模样,“我寻思着,总不能天天让他吃营养餐吧,嘴里都淡出鸟了。”
王叔脸上的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这还是那个除了买买买,对家里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少奶奶吗?
“少爷的饮食,一向由营养师严格管理。”王叔的回答滴水不漏。
“哎呀,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嘛。”夏慕菏凑过去,压低声音,“王叔,您是看着他长大的,最心疼他了对不对?您就偷偷告诉我呗。我保证,就偶尔,偷偷地,给他改善一下伙食。你看他瘦的,风一吹就倒了,我这个当老婆的,心里……怪不是滋味的。”
她说着,还煞有介事地挤了挤眼睛,眼圈瞬间就红了,一半是装的,一半是真的心疼。
王叔看着她,沉默了。
眼前这个少奶奶,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。以前她看少爷的眼神,是看一件昂贵的、能衬托自己的家具,现在……那双明亮的桃花眼里,竟然有了活生生的、对“人”的关心。
他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守了苏言风十几年,看着那个本该光芒万丈的天才孩子,一点点枯萎,心如刀割。
也许……
王叔叹了口气,紧绷了一辈子的嘴角松弛下来。
“少奶奶,您跟我来一下。”
他将夏慕菏带到了一间偏僻的储藏室,打开了一个尘封的箱子。里面不是金银珠宝,而是一沓沓泛黄的旧报纸和相册。
王叔拿起一张报纸,递给夏慕菏。
头版头条,是十几年前轰动全城的一桩绑架案。
照片上,一个瘦小的男孩被蒙着眼睛的绑匪用刀抵住脖子,推到无数闪光灯前。照片拍得极为清晰,男孩因为极度恐惧而煞白的脸,和周围记者们兴奋又贪婪的镜头,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。
那个男孩,就是苏言风。
“那年,小少爷才十岁,被家族的竞争对手恶意绑架。”王叔的声音沙哑而沉重,“绑匪没要赎金,只要苏家当着全媒体的面,承认一个投资决策的失败。那些记者为了抢到头条,甚至推开了试图阻拦的保镖……小少爷……就在上百个镜头前,被当成了威胁家族的工具。”
夏慕菏的手指攥紧了报纸,指节泛白。
“后来小少爷被救回来了,身体没有大碍,但从那天起,他再也无法面对镜头和人群。只要有闪光灯,或者成为视线的焦点,他就会呼吸困难,浑身僵硬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”
“家族为了颜面,对外宣称他‘体弱多病’,需要静养。老爷子……也默认了这种说法,将他彻底保护……或者说,是囚禁了起来。”
王叔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哀,“所有人都说小少爷是苏家的废物、弃子。可谁又知道,他只是……病了。他把所有的锋芒都收了起来,甘愿被当成一个无害的影子,只是为了不让苏家再因为他,而丢一次脸。”
储藏室里一片死寂。
夏慕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她喘不过气。
她重生回来,满脑子都是复仇,搞钱,打脸。她以为自己己经看透了豪门的虚伪和冷漠。
可她从未想过,在这片泥潭之下,还埋藏着这样残忍的真相。
那个在书房里,安静得像一幅画的男人。
那个被她当成“神秘背景板”、“纯情战神”来逗弄的男人。
那个本该站在世界之巅,运筹帷幄的商业天才。
他不是被家族放弃了,是他自己选择了被放弃。他用自我放逐的方式,维护了那个伤害了他的家族的所谓“颜面”。
这是何等的讽刺,又是何等的……温柔。
她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。
夏慕菏,你上辈子活得像个笑话,这辈子还想把别人也变成你的垫脚石吗?
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,不是对苏家,不是对绑匪,而是对这该死的命运。
凭什么?一个那么好的人,要被这样对待?
她深吸一口气,将报纸小心翼翼地叠好,放回箱子里。
“王叔,我知道了。”
她转身走出储藏室,那张明艳张扬的脸上,笑容己经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火焰。
他们用镜头毁了他?
行。
那她就用镜头,为他加冕为王!
以前,首播搞钱是为了自己爽。
现在,她要搞钱搞流量,搞成这个圈子里最顶尖的存在。她要用这些世俗的东西,为苏言风铸造出一副最坚固的铠甲,一双能带他飞出牢笼的翅膀!
格局,打开了!
她回到二楼,没有首接进书房。她站在门口,透过门缝,看着里面的苏言风。
他还是那个姿势,安静地坐在书桌后,阳光落在他身上,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。
他不再是她的“工具人老公”,不再是“有趣的观察对象”。
他是她的……战友。
是她这辈子,除了搞钱之外,最想守护的人。
就在这时,别墅的座机响了,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宁静。
佣人要去接,夏慕菏摆了摆手,自己走过去拿起了话筒。
“喂,哪位?”
“我找苏言风。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轻佻又带着一丝傲慢的声音,“让他听电话。”
夏慕菏挑了挑眉,这语气,一听就是上门找茬的。
“苏言风先生正在闭关修仙,冲击元婴期,不便见客。”
“夏慕菏?呵,我当是谁。我是苏承宇,我劝你让他赶紧接电话,公司在欧洲那个新能源项目出了大纰漏,再不处理,下周的股东大会,他那个挂名董事的位置,就该挪挪窝了。”
“哦?是吗?”夏慕菏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,“你们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?一天到晚不想着怎么为公司创造价值,就盯着家里想搞内斗?”
“你……你一个女人懂什么!”
“我不懂,但我老公懂。”夏慕菏轻笑一声,“苏承宇,提醒你一句……我老公忙,他老婆我现在代接一切业务,没事的话,早点滚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