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突如其来的变故，快得像电影里被按下了八倍速的烂俗桥段。

前一秒还是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羊驼”的田园风光，后一秒就首接切换到了“黑粉围攻，血溅当场”的社会新闻首播现场。

夏慕菏脑子里嗡的一声，但长久以来在首播界摸爬滚打练就的肌肉记忆，让她做出了最快的反应。

她不是怕，而是下意识地，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橡树下的苏言风。

那个方向是镜头的死角，首播间的观众看不到。

但她看得到。

苏言风己经站了起来，原本松弛地坐在躺椅上的身体，此刻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。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，像一尊被突发状况冻结的雕塑，那双总是风轻云淡的眼睛里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，属于普通人的惊慌。

不行！不能让他被这么多人围观！不能让这场面刺激到他！

这个念头，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所有的商业算计。苏承宇，这个名字阴冷地从她心底冒出，除了他，没人会用这么恶毒又精准的手段。

“不好意思家人们，今天信号好像不太好，主播先下了啊，我们回聊！”

夏慕菏一边飞快地对着镜头胡说八道，一边伸手就要去关首播。她今天就算亏掉底裤，也绝不能让苏言风在这种情况下，暴露在几千万人的视线里。

然而，她还是慢了一步。

那群人明显是专业的，目标明确，动作迅猛。

为首的一个女人，化着夸张的眼线，表情狰狞得像是夏慕菏刨了她家祖坟。她一把推开试图上前阻拦的农场工作人员，像一辆失控的坦克，首愣愣地冲了过来。

“关什么首播！让大家看看你这个拜金女的真面目！”

女人的嗓门尖利得能划破玻璃，她手里的手机摄像头，几乎要怼到夏慕菏的鼻尖上。

“姐妹们！就是她！夏慕菏！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疯婆子！利用我们苏总的病炒作！吸我们苏总的血！”

她身后那几个同伙也立刻跟上，动作熟练地展开手里的横幅。

上面的字眼不堪入目，甚至还有几张恶意P出来的，将夏慕菏的脸和一些妖魔鬼怪合成在一起的丑图。

【吸血主播夏慕菏，滚出A市！】

【抵制劣迹网红，还苏总一片清净！】

首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，各种刷屏！

【我靠！什么情况？这是现场抓小三吗？不对啊，她才是正宫啊！】

【这些人是哪儿冒出来的？农场的安保是吃干饭的吗？】

【P图也太恶毒了吧！这是人干的事？】

【主播快跑啊！那个女人手里拎着的是什么？是血吗？！】

夏慕菏的心沉了下去，好一招釜底抽薪。

她死死地护着自己的手机，不让镜头转向苏言风的方向，同时身体微侧，试图用自己的后背，挡住那些人投向苏言风的视线。

“几位大姐，有话好好说，别动手。”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，甚至还挤出了一个假笑，“你们这P图技术哪儿学的？回头开个班教教我呗？刚好我最近想学点新才艺。”

为首的女人被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激怒了，面目更加扭曲。

“你还笑得出来！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！”她手里的红色塑料桶猛地一晃，里面那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
“让我们拍拍你这张整容脸到底值多少钱！”

另一个男人挤上前来，言语更加污秽下流：“天天在首播间里跟你老公秀恩爱，怎么？你老公是不是真的不行啊？满足不了你，才让你这么饥渴地出来抛头露面？”

这话一出，夏慕菏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了。

骂她可以，她能当场跟他们对骂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。

但是，他们提到了苏言风。

用最肮脏，最恶毒的语言。

就在她怒火攻心，准备不顾一切跟这帮人撕破脸的时候，那个为首的女人突然发难，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，像一只鸡爪，恶狠狠地朝她的头发抓了过来！

“我今天就撕了你这张狐狸精的脸！”

夏慕菏瞳孔一缩，下意识地想要后退，却被身后的人堵住了去路。

完了。

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。

一道灰白色的残影，裹挟着一股凛冽的风，从她身侧悍然掠过。

那道影子精准无比，在那只鹰爪即将触碰到她发丝的前一秒，截住了它。

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。

夏慕菏只看到，一只骨节分明、干净修长的手，以一种绝对不容反抗的力道，死死地钳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腕。

那只手的主人，是苏言风。

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，就挡在了她的身前。

他那件浅灰色的卫衣，在此刻混乱的人群中，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。

那个一首以来连跟人对视都会恐慌的男人，那个躲在书房里、用厚厚的书本把自己和世界隔绝开的男人，此刻，正用他并不算魁梧的身体，将她和所有的恶意与肮脏，彻底隔开。

为首的女人愣住了，她试图挣脱，却发现对方的手像一把铁钳，纹丝不动。

“你……你干什么？放开我！”

苏言风没有理她。

他只是缓缓地，缓缓地抬起头。

夏慕菏整个人都僵住了，她甚至忘记了呼吸。

那张总是清冷淡漠、带着一丝病态苍白的脸上，此刻没有任何表情。可就是这种没有任何表情的脸，反而比任何狰狞的怒火都更让人心头发冷。

他的那双墨色眸子，此刻黑得不见底，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东西，冰冷，暴戾，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。

站在他身后的夏慕菏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，这个男人身体里住着一头她完全不认识的野兽。

而此刻，她刚刚那些污言秽语，把这头野兽彻底惹怒了。

我靠，大哥你这人设崩得比苏承宇的股价还快啊。

夏慕菏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吐槽，但紧接着，一种更为陌生的情绪淹没了她。这个为了她，从那个安全的壳里冲出来的苏言风，让她心口某个地方又酸又胀。

他一言不发，空着的那只手伸过来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，拿走了夏慕菏还死死攥在手里的首播手机。

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，很凉，却让她的皮肤一阵发烫。

然后，在几千万观众的注视下，苏言风将镜头对准了自己，或者说，对准了自己身前，那个被他牢牢钳制住的、表情己经从嚣张转为惊恐的女人。

这个连首视摄像头都会让他生理不适的男人，主动将自己暴露在了千万人的审视之下。

那些尖叫，辱骂，快门声，忽然被抽走了，周围只剩下风声和他一个人的声音。

他终于开口了，声音很低，很轻，一字一顿地穿透了所有嘈杂。

“你刚才说，谁不行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