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黄的灯笼光芒,勾勒出一张黝黑的脸,眉毛泛着白色,像是被岁月悄悄抹上了霜雪。
这人手里拎着酒壶,仰起脖子“咕咚咕咚”灌了一大口,喉咙上下滚动,咽下酒后畅快地舒了口气。
之后才慢悠悠走到离陈青峰三米远的地方,一屁股在椅子上沉沉坐下。
“小东西,你知不知道我是谁?”椅子上的人一开口,声音沙哑沉闷,似乎还带着几分微醺。
开口前还发出了几声不合时宜的咳嗽。
陈青峰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紧张地盯着对方,脑子飞速运转。
陈青峰眼中看到的,赫然是一张猿猴脸庞。
顿时心里一哆嗦,猜到对方就是仙猿山有名的猿道士。
黑影身后不远处的房子,也印证了这一点,上面有三个朦朦胧胧的字迹, 隐约可辨。
仙猿居。
“莫非你就是猿明真?”
猿道士见陈青峰知道自己,憨憨地笑了几声。
坦白说,猿明真的笑声并不好听。甚至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紧接着,他又咳嗽了几声,那咳嗽声听起来特别假,就像在故意模仿什么声音,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“哼,小贼偷,”猿道士眯着眼,打量着绑于一棵小树的陈青峰,“说吧,为啥要来打我仙缘山的灵草主意?”
陈青峰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报上家门:“小爷我是灵云宗弟子陈青峰。”
听到“灵云宗”三个字,猿道士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。
“等等……你说你是灵云宗的弟子?”
“嗯,如假包换。我乃灵云第九峰,忘忧峰弟子。”
漆黑的脸庞露出思索神色,低声自语,“原来是周师叔的弟子……”
“快放了我。”
猿道士回过神。“放了你?没门儿!”
弄清楚对方身份后,猿道士又是一阵咳嗽,冲旁边两个道士打扮的猿猴一挥手:“把这小子裤子扒了,拿棍棒狠狠打他一顿屁股。”
顿了顿,又补了一句,“要不是看在灵云宗的面子上,本道人,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这小贼。”
两只猿猴接到命令,动作麻溜地冲上前,三两下就把陈青峰按在地下,毫不客气扒下了他的裤子。
陈青峰有些慌了。“你们要干嘛?别乱来。”
负责施刑的猿猴面无表情回应:“要干嘛?让你尝尝我们仙猿山的棍子炒肉。”
紧接着,棍棒像雨点一样落下,陈青峰只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,每一下都打得他浑身首哆嗦。
“哎呦!”
陈青峰只喊了一声。便听到了猿道士粗糙的笑声。
之后他便紧咬着牙,强忍着不叫出声,心里满是屈辱和不甘。
这顿打持续了好一会儿,棍棒打完,身上的绳索解开时,夜色也越来越浅。
看着一脸痛苦的陈青峰,猿道士满意地点点头,挥挥手说:“滚吧,小子。下次再敢来我仙猿山上偷鸡摸狗,可不会像今天这么便宜。”
陈青峰涨红了脸,忍着疼,匆匆提起裤子,一瘸一拐,灰溜溜地拐下了山。
回到忘忧峰上,陈青峰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。
养伤的时间,心里却依旧天天琢磨,想着怎么再上仙猿山那到那些灵草玲珑断魂花。
等屁股上的皮外伤好转后,陈青峰坐在院子里,回想起被抓的场景。
突然,端着酒杯的猿道士模样在他脑海一闪而过,心里猛地一动。
第二天他赶忙找到正在厨房忙活的邓伯,问道:“邓伯,那猿道士是不是特爱喝酒?”
邓伯点点头说:“没错。那猿道士啊,跟你师父周三风一样,酒就是他的命根子。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,酒壶从不离身,听说有时候,睡觉都抱着。”
听邓伯这么说,陈青峰眼里闪过一丝狡黠,心里顿时有了主意。
“如此甚好,如此甚好。”陈青峰自言自语。
老人一脸莫名其妙:“什么如此甚好?青峰,你又想干什么?”
陈青峰告诉邓伯,自己决定再上仙猿山。
邓伯知道后,满脸疑惑:“我说臭小子,你打又打不过人家,偷又偷不着,还去仙猿山干啥?这不是自找苦吃嘛。”
陈青峰笑了笑,自信满满地说:“邓伯,我这次不是去偷,也不是去抢,而是去给猿道士赔礼道歉。”
邓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,只简单嘱咐几句要小心行事。便也不再多加阻拦。
……
陈青峰精心准备了两坛上等美酒,这酒是他特意从自己所酿的酒中挑选的。
他选的是两坛最烈的美酒仙人醉。
陈青峰自信凭这两坛酒的口感,一定能俘获猿道士那颗爱酒的芳心。
时近黄昏,他抱着酒坛,御剑离开了忘忧峰。踏上了去往仙猿山的路。
一路上,陈青峰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。他不知道猿道士会不会接受他的酒,也不确定自己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。
虽然心中没有十足把握,但为了得到玲珑断魂花,也只能前往仙猿山试一试。
黄昏时分,夕阳似火,将天边肆意涂抹成一片橙红色,群山的景致也在此刻变得绚烂夺目。
御剑的身影,朝着仙猿山方向缓缓下降。
来到地面,陈青峰双手稳稳拎着一大一小两坛美酒,步伐沉稳且坚定,朝着仙猿山主峰进发。微风轻柔拂过,吹动少年的头发。
此次上山,他既为赔礼致谢,又怀揣着再次获取灵草的小心思。
少年的心思弥漫在空气中,令满山的山风也多了一丝狡诈气息。
前行途中,少年刻意将酒坛相互摩擦,发出细微声响,在静谧山林间悠悠回荡,格外清晰。
到了仙猿山山顶,陈青峰首奔猿道士的木屋。
还没到跟前,就远远听见屋里传来猿道士吟诵道家典籍的声音。
“故玄门曰:天道有踪却难觅。大道无形,常隐于天地。道隐于山,乘风可听。道隐于林,观草可明……”
那声音抑扬顿挫,仿若携着天地间最本真的智慧,悠悠然飘向屋外,与潺潺流水、簌簌松风相融,令周遭的一切在不经意间,染上了几分超脱物外的韵味。
猿道士的声音逐渐和黄昏的余晖交融。
仿佛那吟诵的声音也有了颜色。被金色黄昏染成了一片虚无的紫色。
陈青峰有些情不自禁,静静伫立,一时间也沉醉在了这深邃而神秘的道意之中。
片刻后,陈青峰深吸一口气,大声喊道:
“猿道人在家吗?”
……
屋里的诵读声音一下子没了,过了一会儿,随着一阵咳嗽声,猿道士的声音传了出来:
“何人在外喧哗?”
陈青峰朗声说道:“小弟灵云宗陈青峰,上次唐突拜访猿山,多有冒犯。今日特来向猿道长赔礼道歉。”
猿明真推开门,正好看见陈青峰手中拿着两坛酒,在空气中轻轻摩擦了一下。
悦耳的声音,立刻让猿明真身体感觉到一丝细微的自在。
陈青峰迎上前去。心怀一丝忐忑向前迈出两步,将酒拎在半空,表示要以美酒相送,以表歉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