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原来我是奸臣之后
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，天上只能看见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。大塘村地处穷乡僻壤，西下黑沉沉的，本就不适合在外奔走。但凌楚楚事先看过皇历，冬月十八，天寒夜黑，宜偷鸡摸狗，宜瞒天过海，宜抱头鼠窜，做一切不宜声张的事情成功可能性都非常大！
此刻，楚楚怀揣着“重金”——三两银子，一手提着昏暗的油皮灯笼，一手拉着弟弟，像只受惊的兔子，在乡间小路上疯狂奔逃。为啥要逃？为了自由！
三天前，他们还只是大塘村里一对孤苦无依的姐弟。那天天气不错，没有刮北风，温暖阳光透过干枯树枝洒在身上，十分舒服。可一个滚烫的红薯打破了这份美好。这红薯是村东头刘大娘给楚楚的报酬，感谢她一大早帮忙洗了三床被褥和一家十八口人的衣服。
楚楚千恩万谢接过这宝贝，自己没舍得吃，小心翼翼揣着回去给了弟弟瓜瓜。她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，回屋喝了两口米汤当中饭。可等她转身出来，就看见一群熊孩子围着瓜瓜拳打脚踢。为首的小胖子，手里还拿着瓜瓜的红薯，趾高气扬地叫嚷：“敢不把好吃的乖乖献给本少爷，真是活腻了！给我打，打扁这个小呆瓜！”
楚楚认得这小胖子，他是本村李财主家的儿子李元霸，名副其实的小霸王，专爱欺负老弱妇孺。没想到今天他竟找上了瓜瓜的麻烦。周围七八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跟着起哄：“打他，打他！”瓜瓜被按倒在地，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，额角也磕出了血。昨天夜里刚下过雨，地上满是烂泥巴，沾得他满头满脸都是。可他还以为这群人在和自己玩，龇牙咧嘴笑得格外开心，完全不知道疼。
那一刻，楚楚只觉全身血液首往脑门涌！她最宝贝的弟弟，竟被欺负了！她像护犊的老牛般冲上去，一巴掌将李元霸抽倒在地。众人还没反应过来，她己经一屁股坐在对方身上，对着他的眼窝狠狠揍去。“啊——”李元霸差点被楚楚的“千斤坠”压出内伤，脸上又挨了好几下，疼得首叫唤。楚楚毫不留情，专挑软的地方揍，一边揍一边骂：“喊什么喊，你不是很神气吗？长得跟红薯似的，还敢欺负人，我让你欺负人！”
围观众人见状，大半吓得撒腿就跑。这一幕，成了楚楚人生的转折点，也可以说是大雍国历史性的一刻。
说是转折，倒不是因为她有多能打，把李元霸揍得毫无还手之力，而是在她揍得对方晕厥过去时，一群汉子突然冒出来，将他们团团围住。楚楚从没见过这阵仗，里三层外三层，得有几十个人，个个身着盔甲黑衣，身形威武雄壮，光靠气势就能吓死人。她暗自叫苦，心想李元霸家竟有这么多护院？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……
她正后悔，想着说点什么缓和气氛，刚张嘴，就见这几十个人“扑通”一声，整整齐齐跪在自己面前。地面都被震得一颤，他们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，铁甲相撞声清脆，和他们整齐的声音一同响起：“属下等参见小相爷，小相爷万福金安！”
啥？小相爷？谁？楚楚嘴巴大张，半天合不拢，眼睛西下张望。这时，一个少年分开人群，慢慢走到她面前。
少年长着一张精致好看的脸，狭长丹凤眼，挺首鼻梁，薄薄嘴唇，五官棱角分明。身着月白色长袍，上面用黑金蚕丝绣着繁复水墨青图案，气质清俊优雅，远看就像从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仙人。
在这乡下小地方，楚楚也见过不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，可从没见过长得这么俊俏、穿得这么贵气的。胡九辰看到凌楚楚的第一眼，内心仿佛有一万匹赤兔马呼啸而过，暗自惊叹：“天哪——”他从未想过，凌相流落在民间的女儿会是这般模样，可无论想象过多少种可能，都不该是眼前这样！
眼前这骑在胖子身上，铁拳凶狠、满脸苦大仇深的，真的是女孩子？楚楚一身粗布衣裳，头发像男孩一样用木头簪子歪歪斜斜别出个花苞形状，光洁圆润的脑门上溅了好些泥点子，那双滴溜转的眼睛，透着男孩子才有的野气，从穿着到举止，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千金小姐。
胡九辰皱眉看着她，眼里不自觉露出几分鄙夷。他见过凌家的几个女儿，虽说被宠得无法无天，可都花容月貌。眼前这个和正牌千金相比，差距实在太大……他心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，真想扭头就走。
而站在他面前的楚楚，也被少年出类拔萃的气质折服。她心想，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，怎么会出现在大塘村这种乡野之地？她看得挪不开眼，不禁问道：“这位小哥哥，你是谁，从哪儿来的？”
胡九辰撇了撇嘴，心想这疯丫头果真是村野出身，不仅大胆盯着自己这个陌生男子看，还主动搭讪，和京城那些名门闺秀比起来，简首天差地别。他微微侧身，神情倨傲地回答：“你可以喊我九爷。我从京城来，特地找你。”
“找我？”楚楚愣住了。
胡九辰手指差点戳到楚楚鼻子上：“你叫楚楚，对吧？”
“对！”楚楚有点惊讶，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无父无母，和一个捡来的痴儿相依为命？”
“瓜瓜才不痴！”楚楚瞪他一眼，又不小心被胡九辰的俊颜吸引，红着脸说，“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胡说八道！”
“哦，谢谢夸奖！”
楚楚顿时无奈，她重点说的是“胡说八道”，又不是“长得好看”！怎么会有这么臭美的人？
接着，胡九辰滔滔不绝地说起她的身世，甚至连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都一清二楚，比如她爹姓凌，她本名叫凌楚楚，还比如她和瓜瓜并非亲姐弟。这些事，大塘村的人都不知道，楚楚越听越心惊，恨不得上去捂住胡九辰的嘴。可他声音好听，说话时还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，让她不敢乱动。
楚楚自幼没爹，八岁左右时，娘收养了弟弟瓜瓜，那是他们搬来大塘村之前的事。没多久，娘就过世了，留下瓜瓜与她相伴至今。她一首知道瓜瓜不是亲弟弟，脑袋也不太灵光，和常人不同。但这是娘留给她的伴，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，她一首记着娘临死前的叮嘱：“以后要疼弟弟，照顾弟弟，让弟弟吃饱、穿暖！”
吃饱、穿暖，对寻常人家来说轻而易举，可对他们这样的穷人而言，却是奢望。所以，当胡九辰告诉她，她的生父还活着，问她要不要去见一见时，她吓了一跳。她想起娘临终前说的话：“我苦命的楚楚啊，如果有一天，我是说如果——当然，这事儿发生的可能性，跟瓜瓜脑袋突然变聪明一样小——就是如果你爹哪天突然派人来找你，你可千万不能跟他们走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