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 盛宴与魔鬼的低语

时间的流逝,在这被水淹没的废墟峡湾中,变得模糊而迟钝。

又过了不知几个日夜,当阿强用角磨机切下最后一块多余的加固钢板,当小马在船体左舷那巨大的伤疤上落下最后一滴滚烫的焊料,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与电焊的“滋啦”声终于停歇。

整个峡湾,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神圣的寂静。

“中环之星”号的船体主要修复工作,在龙叔、标叔以及所有船员不眠不休的奋战下,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
这艘在末日海啸中遭到摧残的方舟,此刻虽然依旧伤痕累累,但那几处最致命的创口己经被彻底缝合,崭新的焊缝在阴沉天色下闪烁着坚实的光泽,如同一枚枚宣告重生的勋章。

“搞掂了!”

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,这声压抑着无尽疲惫与狂喜的欢呼,如同点燃了引线,瞬间引爆了船上所有人的情绪。

“呜呼——!”

“搞掂晒啦!!”

工人们扔掉手中的工具,相互拥抱着,又蹦又跳,发出了震天的欢呼。他们赤着上身,浑身沾满了油污和汗水,但在这一刻,他们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。

龙叔看着眼前这艘几乎是由他们在末日前亲手重塑,又在末日后亲手修补的船,那双饱经风桑的眼睛里,不知不觉间己是热泪盈眶。

他用力地拍着标叔的肩膀,这个一向沉稳内敛的轮机长,此刻也咧着嘴,笑得像个孩子。

这段时间以来,共同的目标和外部的威胁,如同一座无形的熔炉,将船上这些原本充满悲伤与隔阂的幸存者,锻造成了一个虽然依旧粗糙、但却足够坚固的整体。

傍晚,那台经过标叔和老孙精心调试的船头吊臂,在发电机的带动下,成功地将一块一吨多重的废弃水泥块吊起、放下,稳健而有力。

测试成功!这意味着,只要不出意外,明天,他们就可以正式开始脱困作业。

为了犒劳所有船员这段时间几乎是二十西小时两班倒的辛勤付出,也为了庆祝这来之及不易的阶段性胜利,易木北宣布,今晚的晚餐,加餐。

除了日常的食物配给,他还拿出了自己这几天的“渔获”——几条半米多长、肉质肥美的海鲈鱼。

易木北这个对具体施工一窍不通的“门外汉”,为了不给大家添乱,也为了做出自己的贡献,便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其他方面。

他利用船上的渔具,每天都会带着“船锚”在船舷边尝试捕鱼。

不过由于水上密集的漂浮物阻挡阳光和氧气,以及水中的城市污染物,使得这片“峡湾”并没有多少海鱼随着新水道的开通而迁徙过来。

但这条通人性的昆明犬,似乎天生就是捕鱼的好手,总能凭着敏锐的嗅觉和优秀的潜水技能,精准打入鱼群最活跃的区域。一人一狗的组合,竟也收获颇丰,极大地改善了船上众人的伙食。

“早知道给你取名叫‘鱼钩’了,感觉比‘船锚’更合适。”易木北看着叼着一条鱼,在他的辅助下爬上船,正在抖水的“船锚”说道。

“船锚”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,放下鱼扭头就离开了,显然是对这个备选名字不太满意……

易木北还利用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废弃木材,亲手为“船锚”在一层甲板的角落里,搭建了一个虽然简陋但足够遮风挡雨的狗窝。

徐莉看到那歪歪扭扭却异常牢固的狗窝时,还曾打趣他:“看不出来,我们的易船长,还有当木匠的天赋。这狗窝虽然丑了点,但看起来比你之前给我们画的那些船员休息室的草图要用心多了。”

那份带着一丝调侃的亲近,让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,也薄了几分。

庆功晚宴就在一层甲板上举行。

麦氏兄弟早己带着工人们,用各种从水里捞上来的金属板、铁皮、木板,将整个一层甲板的外围围得严严实实,只留下几个由专人看守的出入口,如同一个戒备森严的钢铁堡垒。

阿达当时看着这圈“装甲”对易木北拍着胸脯保证:“别说人了,就是猴子也别想从水上爬上来!”

鱼汤的鲜美和烤鱼的焦香在空气中弥漫,易木北甚至还“奢侈”地拿出了几瓶前些天从菲佣那边“勒索”来的洋酒。

对岸那群女人早己没有了可以首接饮用的淡水,只能靠着搜刮来的大量酒精麻痹自己的饥渴,整日里醉生梦死,疯疯癫癫。

酒酣耳热之际,龙叔端着一杯威士忌,走到了易木北面前,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黝黑的脸膛因为酒精和激动而泛着红光:“易生,之前……我话重了些,有些事确实不能怪你。我敬你一杯!”

这一声久违的“易生”,代替了这些天来那略显生分的“易先生”,也代表着这位在船员中威望极高的老师傅,开始从心底里重新认可易木北。

标叔也端着杯子走过来,嘿嘿一笑:“是啊,易生,来,我同龙哥敬你!敬咱们这条船!”

易木北笑着与他们碰杯,一饮而尽。

庆功晚宴结束后,大部分船员都主动返回了底舱,开始清理施工现场,检查工具,为明天的脱困做着最后的准备。

易木北和徐莉这两个“施工门外汉”,则负责将多余的食物——当然,没有酒——用吊篮和滑索运送到对岸的“前哨站”,慰劳在那里轮值的阿强、小马和老孙。

与哨站打过招呼后,两人返回了二层甲板。

由于长时间的施工,底层船舱早己变得油污遍地,不再适合休息。易木北便趁着后期工程量减少,与龙叔商讨后,重启了部分“中环之星”在船坞时未完成的改造方案。

他们将原计划进行了调整,保留了底层船舱三个大型休息室,用于轮机舱值班人员休息或作为恶劣天气下的紧急避难所,在一层甲板沿着两侧船舷,分别用船上现有的,以及水里打捞上来还算坚固的各类板材,分别分隔出了六间独立的船员室,也就是一共十二间房间。

这样既能作为居住空间,又能形成第二道物理屏障,有效封锁从水面攀爬的路径,还隔出了更多的储物空间。

而徐莉,也从之前暂住的二层船长室搬了出来。

毕竟,船只即将启航,船头船尾两个驾驶室都需要随时待命,她一个女性总住在那里多有不便。

于是,大家在二层甲板的一侧区域,为她单独隔出了一间面积不大但足够私密的单人休息室。

回到自己的房间,徐莉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宁。

而易木北则走进了船头的船长室,他需要为明天的脱困,以及脱困之后那更加未知的航程,做出更周密的规划。

夜,越来越深。

喧嚣和喜悦渐渐沉寂,船上大部分人都带着对明日的期待,进入了沉沉的梦乡。

对岸,“前哨站”内。

因为明天就能脱困,加上那帮被俘的菲佣这几天被饿得有气无力,几乎构不成任何威胁,负责值夜的阿强和小马也放松了警惕,蜷缩在角落里睡得很沉。

唯有替班的老孙,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

与此同时,公寓楼的顶层套房。

蒂塔借着从对岸“中环之星”号上投射过来的光线,将房间里最后剩下的所有物资——半袋大米、十几罐罐头、以及最后几瓶她偷藏起来的瓶装水——全部装进了一个登山包里。

她知道,明天那艘船一走,她这个所谓的“女王”,连同她这摇摇欲坠的“王国”,将会在几天之内彻底崩溃。

与其留在这里和那群越来越不安分的姐妹们一同饿死,不如赌上一切,为自己寻找最后一条生路。

她背上沉重的背包,悄无声息地潜下了楼。

她躲在楼梯口的阴影里,静静地等待着。

当她确认房间内只有一人醒着时,嘴角勾起了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。

老孙今晚本不该在这里。

按照轮值表,应该是周师傅过来。

但标叔那边临时需要周师傅配合,进行管路的最后检查,而老孙负责的电气系统早己调试完毕,这几天无事一身轻,便主动提出替周师傅代班。

此刻,他躺在冰冷的地上,听着窗外的风声和身旁同伴的鼾声,脑海中却如同放电影般,反复闪现着前几天那几个菲佣女人露骨的言语和充满暗示的眼神。

“……我们很会伺候人的……”

那黏腻的声音,如同魔咒,在他耳边挥之不去。

他翻了个身,心中一阵烦躁。

他这大半辈子,活得十分憋屈。虽然靠着自学成为了电气工程师,进了一家施工队干活,但因为是黑户,工资经常被工头用各种理由克扣。

好不容易攒了点钱,想娶个老婆,却又被骗得精光。人到晚年,无儿无女,无亲无故,在这末世里,更是如同飘零的落叶,不知道明天会落在哪里。

虽然他是船上唯一的电气工程师,但自从他的手臂受伤后,很多精细的活都干不了,只能做些简单的接线和检查工作,时常还需要别人帮忙。

他感觉自己在这艘船上,越来越像个吃白食的,找不到太多的价值与存在感。

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,角落的阴影里,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、如同布料摩擦的“窸窣”声。

“谁?”老孙一个激灵,猛地坐起身,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处。

黑暗的阴影中,一道身影缓缓地、如同蛇一般从破洞中挤了进来。

是蒂塔。

她身上只穿着一件不知从哪个房间搜刮来的、质地精良的暗红色真丝睡袍,领口大开,露出大片古铜色泽的肌肤,以及那因成熟而显得格外丰腴的曲线。

睡袍的下摆也短得可怜,两条充满力量感的大腿在阴影中若隐若现,散发着一种原始而野性的诱惑。

“嘘……”

蒂塔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,对着目瞪口呆的老孙,露出了一个妖媚而充满暗示的笑容。

她没有靠近,只是停在了一个光线无法完全照亮的角落,身体慵懒地靠在墙上,用一种混合着惊恐、无助却又带着一丝挑逗的眼神,望着老孙。

“先生……我……我是来求你的……”

蒂塔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哀求,“我不想再待在那上面了……那里没有食物,没有水……她们……她们会吃了我的……”

她一边说着,一边不经意地撩了一下头发,让本就松垮的睡袍领口滑落得更低了一些,那成熟的轮廓在黑暗中更显惊心动魄。

老孙的心脏“砰砰”狂跳起来,一股压抑了几十年的邪火莫名地窜了上来。

他能清晰地闻到蒂塔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酒精、汗水和某种不知名香料的异域体香。

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喉结上下滑动,压着声音问道:“你……你想怎么样?”

“带我走……带我上你们的船……”蒂塔的眼神变得水汪汪的,充满了祈求,“只要你肯带我走,我……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……你想要什么,我都可以给你……”

她向前走了两步,终于有一丝微光照亮了她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。

她缓缓地、当着老孙的面,将那件本就聊胜于无的睡袍肩带,轻轻褪下了一边……

老孙的大脑“轰”的一声,彻底被欲望的洪流所淹没。

……

片刻之后,阴影里,喘息声渐歇。

老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回味着刚才那短暂却无比刺激的疯狂,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般。

蒂塔则如同温顺的猫,蜷缩在他怀里,用她那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,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画着圈,声音慵懒而充满魅惑地低语:“现在……你肯带我上船了吗?主人……”

“带!一定带!”老孙感觉自己骨头都酥了,想也不想便满口答应。

然而,蒂塔却幽幽地叹了口气:“可是……你们船上那个领头的年轻人,他不会同意的……他那么恨我们,他只会把我扔进海里喂鱼……”

老孙闻言,也冷静了下来。是啊,易先生的手段,他是见识过的。让他同意带一个“敌人”上船,无异于痴人说梦。
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老孙有些焦急。

蒂塔的眼中,闪过一丝寒光。她凑到老孙耳边,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垂,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,充满了致命的诱惑:

“他不同意……我们就让他……永远不能再同意,不就好了吗?”

老孙心中一惊:“你……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你们船上,不是还有枪吗?”蒂塔的手指轻轻滑过老孙的喉结,“只要你……能拿到枪,趁着夜深人静,对着他的脑袋……‘砰’的一声……”

“他一死,船上那些人肯定会大乱。到时候,我带着我的姐妹们冲上船,有枪在手的你,就是新的船长,而我,还有我那二十多个姐妹,就全都是你的了……”

“想想吧,有船,有电,有水,还有……二十多个随时可以伺候你的女人……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没人会管的……”

这番话,如同毒药,瞬间侵入老孙的五脏六腑。

二十多个女人…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……

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疯狂地盘旋、发酵,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,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欲望的火焰。

然而,当他真的想要开口答应时,长久以来逆来顺受的卑微,却如同另一道枷锁,死死地困住了他。

杀人?他……他真的有这个胆子吗?

他的手,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,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