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清晚深知这个时候的车不好坐,她瘦小的身躯,灵活的挤过人群,抢占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。
长长的大汽车,好久没有坐过了。
摇摇晃晃的,把她给晃睡着了。
“小姑娘,醒醒,快醒醒!”
一道细细的老太太声音,在云清晚耳边响起。
她睁开朦胧的睡眼,看向身侧的大娘。
“大娘,怎么了吗?”
大娘是半路上上车的,比她先到家。
她上车的时候,她正困倦的很,只是看一眼,便又睡着了。
“姑娘,你要不要跟我下车?”
大娘说话时余光往前方瞄着,似乎还很害怕的样子。
云清晚疑惑,抬眸看去,一脸震惊。
对面,贴着司机后面的椅子上,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,脏兮兮的长发,快要遮住了眼睛。
他肤色泛着铜色油光,右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,下巴一圈络腮胡子上,还沾有几个馒头碎屑。
浓黑的剑眉下,一双幽沉的丹凤眸,盯着云清晚,一眨不眨的。
他穿着蓝色的普通工人装,上面一块块没有洗净的机油污渍,看着邋里邋遢的。
即便如此伪装,云清晚还是一眼认出他:傅曜洲。
他怎么在这里?
云清晚看着他的脸,回忆起曾经精神病院相处的时光。
傅曜洲来的时候,她己经在精神病院住了三年,因为离不开,就在里面帮着医护人员照顾其他精神病人。
还跟里面一个怪老头,学了他祖辈传承下来的古医术。
傅曜洲刚进来时,智力如十岁小童,还特别的烦躁不安。
院里的医生,用了无数方法安抚他,都不得成功。
最后,他爱上了她做的饭菜。
在美食的诱惑下,傅曜洲渐渐安静下来。
也成了她的小跟班。
他记得他过去的事,唯独记不住,那是他自己的事儿。
他絮絮叨叨,反反复复的讲着自己过去那精彩的人生,却说那是他的梦。
“晚晚,我梦到一个大哥哥,他长的好像我哦,他扛着枪,打跑一群坏蛋呢。”
“晚晚,我饿啦,我要吃芝麻酥!”
“晚晚,我渴了,我要喝薄荷水!”
“晚晚,我要上厕所,你快带我去吧!”
“呜呜呜,晚晚,我怕打雷,快抱抱我啊!”
“……”
那十年的记忆,倾泻而出,让云清晚也笑出声。
真好,她活着,他也活的好好的。
对面的傅曜洲,在她看过来的时候,下意识别过头,听到她清脆的笑声,又看过来。
昔日救他的小姑娘,己经长这么大了吗?
她这是没有认出他吧?
傅曜洲的思绪拉回到三年前。
他孤身在她家乡的深山老林,追捕特务们时,身上连中七枪,还被近距离砍了一刀。
好在最后一刻,他也把特务们全部杀掉,拿到了他要的情报。
离开林子时,因失血过多,引来了狼群。
慌不择路之际,他坠下悬崖,摔断腿,被一个漂亮的小丫头所救。
当时,她背着篓子,在悬崖下采药时看到他的。
她用尽力气,把他拖到了旁边山洞。
她胆子挺大的,用随身携带的缝衣针,缝好了他的伤口,并找来了能消炎杀菌的草药。
刚给他包扎好,来了两头探路狼。
她竟英勇的用自己去引开那两头狼,半天后,他的战友找来,把他带回去了。
待养好伤,己是三个月后,他接到一份紧急的新任务,只好把寻找她报恩的事,交给一个朋友。
半年后,朋友跟他说,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,当初逃离狼口后,跟着村里外嫁的姑娘,去了北方。
没有联系方式。
他本打算这次任务完成,亲自去找她,报答她,没想到昨夜,在车站见到了她。
那一刻,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便鬼使神差的跟在她后面,上了车。
一开始,他只敢在后面观察她,后来,看到她睡着了,他才来到前面,看她。
“小姑娘你别怕,等会儿你跟我下车,等下一班车,我和我老伴陪你回家。”
好心的老大娘,从她上车那一刻,就发现那个凶狠的男人盯着云清晚瞧,见他又一次看过来,就挨着云清晚耳边说。
云清晚这会儿也反应过来,是老大娘误会傅曜洲了。
他应该是出任务,才装扮成这样的。
“大娘,没关系的,我爸爸妈妈在县城车站接我,我不怕他。”
“呵呵,好,要是有什么不对劲,你喊司机师傅,我快到站了,你注意着,别再睡了哈。”
“好,谢谢你。”
云清晚很敬佩老大娘的热情肠,等她到站时,起身帮她扶了下去。
身边位置空下来,新上来的是个流里流气的青年。
一眼就瞄上了云清晚。
他坐下后,眼神不停的在云清晚脸上扫视着,“小妹妹,你去哪里啊?”
云清晚没有理他,而是目视前方,大大方方的盯着傅曜洲瞧。
“小妹妹,别动,你头发上有蜘蛛,我给你拿掉。”
青年侧过身子,挨着云清晚,就要来搂她的肩膀。
下一刻,前面坐着的傅曜洲,身影一闪,来到青年身边,一把掐住他的肩膀,把人丢去了后面。
他没有说话,那满目冷煞的样子,吓的青年大气都不敢喘。
云清晚眸光熠熠,在傅曜洲要离开时,伸手拉住他衣角,“我一个人怕,你能坐在我身边吗?”
傅曜洲望着她那纤细皓白的手腕,犹豫片刻,坐了下来。
他身子高大,坐在云清晚身边,如一座秀拔的小山峰,帮她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危险。
考虑到他是出来抓特务的,云清晚笑着说声谢谢,不敢和他有太多交流。
“我叫骆卿,你叫什么?”
傅曜洲忽的低声问。
他怕再一次失去她的消息,便用母亲的姓,给自己临时取了一个名字。